文/肖大笑

    发这篇文章的时候我一直在犹豫

    因为大喜火锅近期关于同性的文章很多

    怕人们产生审美疲劳

    也怕别人认为大喜火锅是一个宣扬同性的平台

    但是我还是在这个有点敏感时期发出来

    一张图片都没有找好

    说到底就是我想而已

    今后可能还是会有

    还是要发的

    就是希望大家不要对其中的任何情节产生误解

    故事是故事

    人生是人生

    我至今都很记得第一次看到周的情景。

    那一天阳光正好，不是很刺眼。我坐在教室的四组二号，刚下课没多久，我拿出一本《了不起的盖茨比》翻了翻，突然听见左手边的窗户被急促敲响。我抬头看见六六和七七手舞足蹈，嘴巴张张合合激动不已。窗户的隔音效果不错，我猜了很久才猜到她们要我出去一趟。

    我慌慌张张地跑出了教室，手里的书也忘了放下。

    六六大幅度地甩着我的手，她说：“你不是很想看看周的模样吗？你看呐，周就在那儿，你快点过去看看吧！”六六和七七两人推着我往前走。走到离大树的二十步左右，她们俩松开了手并往后头跑去。我说：“你们跑什么啊！周在哪儿？我怎么没有看见呢？”

    “在树下，在树下！”她们俩低低地回答。

    我偏着头看过去，看见一个清瘦的背影站在树下，正在跟另一个女生交谈着。周很高，比一般的女孩子高出一个头，她的背微微地弓着却不显小气。她穿着黑紫色的校服，底下配着一双黑色细带马丁靴。她的头发很短，乍一看跟男孩子没什么区别。我不得不承认她真的是比一般男生好看多了，即使我还没有看到她的脸。

    突然她回头朝我走来，我急忙转过身用书本遮住我的脸。从缝隙中可以看到她的皮肤有些黑，走路的时候眼总是亮亮的，她的脸不大却有一些婴儿肥，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很可爱。
我就喜欢她把女性的特点完美地融入到男性外表里的摸样。

    她是周，自己调侃不在乎性别。

    为此我和六六、七七疯狂地陷入了对周的崇拜里。我甚至在我的空间里写下“一见周姓误终身”和“天将降周姓于斯人也，必先苦其心志，饿其体肤”这样的话语。我们仨还在学校的广播站里为她点了一首水木年华的《一生有你》。疯狂的事情做了太多太多，以至于我们都有些忘我，都有些飘飘忽忽，都有些忘记了她的性别。

    性别是什么，性别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，只是我们都沉浸在这种无知的疯狂里，没有时间去在意。

    直到有一天，六六和七七又把我左手边的窗户敲得震天响。那时候天已经变冷，我手里握着一件红色的毛线外套，又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忘了把衣服放下。这次她们俩的眼神都有些害怕，都有些闪躲。

    她们把我引到故事开头的那棵大树下，从那棵大树下往上看，正好可以看见周和当初树下的女生亲密地拥抱着。她们笑得很开心，好像全世界都只剩下她们两个。然后教室里又出来三四个起哄的人，周便一把把女孩横抱在怀里，起哄声更大了，震耳欲聋。我突然吓得直哆嗦，蹲在地上不肯起来，我紧紧抱着那件毛线外套。

    我突然感觉被淋了盆凉水，让我在这刺骨的空气里突然醒悟过来。

    我们对周的喜爱，是不是很病态？我反反复复地问自己。

    晚上我偷偷地把这个秘密抱在我的怀里，然后像头老牛一样反反复复反刍着，我需要时间去思考，我需要空间去思考。

    于是就这样又过了几个月。我和六六、七七都极有默契地不再谈论这一件事情。渐渐的，天变得暖和起来，我不再穿那件红色的毛线衣，取而代之的是一件件薄薄的短袖衫。校园里不再冰冷，空气都变得友好起来，我的脸大胆露在风中，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。

    可是，你知道的，有些东西是你注定要遇上的。

    逃也逃不开。

    Young和周来找我的那天，我在教室门口和六六七七猜哪棵树种下最久。

    我背着身笑得最欢，Young就叫了我的名字。她的声音很好听，软软糯糯的，苏得我直发麻。我当时的反应就是背着身离开，假装什么也没有听到。于是Young又叫了一声。我这才慢吞吞地回过了身，我们班的同学都站在窗口望，毕竟周是学校的风云人物。我僵着脸笑了一下。

    其实我也说不清楚当时是什么感觉。

    但我想，可以的话，我一定钻条缝进去，连根头发丝都不留。

    Young不知在哪儿听说我以前对周有着超乎常人的热爱，抱着一颗害死人的好奇心，她来找我了。

    我记得当时周站在她的左手边，脑袋微微地向左偏着，在看远处操场上闹腾的一群人，好像我们在说一件完全不关于她的事情。她是一个风轻云淡的人，我连猜都不用猜，就知道她可能比爱这个世界更爱她自己。趁着跟young讲话的时候，我又偷偷抬头仔细看了一下周姓的侧脸，她在耳垂下贴了一颗小拇指大的星星纹身贴，看起来很独特但又不惹眼。

    Young轻轻牵了一下我的手，她含着笑问我：“你觉得我怎么样？好看吗？”

    我点了点头，说实话young不是那种标准的美女类型，也不是乍一眼就能让你惊叹的类型，她是单眼皮，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亮，嘴巴和鼻子都很小，在整张脸上就像是小小的点缀，  唯一不足的是她脸上有不少的青春痘。总体说来，她会让人很舒服。

    我不懂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。直到后来六六、七七跟我说起，她们觉得young一点也配不上周，周值得更好看的女生，我才明白，她们的爱情也像普通人的爱情一样，都会有自卑与自尊。

    离开的时候，周终于转过了头，轻轻对我笑了一下，可是我却没有了当初的兴奋感。

    只是，young再次拖着周强势地进入了我的世界。

    我慢慢地接受，不再去抵抗。我甚至会在某些时刻为她们俩担心着，她们即将高中毕业即将踏入社会，我怕她们被误解被嘲讽被侮辱，我觉得周是个美好的人，她不应该受苦受难，不应该被人称作异类称作怪物。还有young，她是个单纯的女孩子，说起话来会温柔地笑着，也会有两个小梨涡冒出来，她跟我说，她跟周在一起是她生命中的意外，而且也只会仅此一个。young会不会承受不了会不会退缩会不会中断她的“意外”？

    六六好奇她们俩的故事，于是找young聊了很久。

Young说她的妈妈和周的妈妈是朋友，经常在一起聚会，她们俩就认识了。但当时没有进行沟通，周那时候还是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，脸拽拽的已经有了一点英气，俩人谁也没主动靠近谁，也没想过有交集。
    没想到上高中后周剪去了一头长发，且她俩被分到了一个班，于是就渐渐地熟络起来。高一整整一年，她们俩都粘在一起，周在young的面前很喜欢说话经常甩去一口方言讲普通话。young没有害怕过感情的到来，她清楚这份不是纯粹友谊的感情终要迎来它的结果。时间慢慢过去，周更加离不开她，她们也会偶尔吵架，像普通的两个小女生一样，心眼小得不得了，恨不得拽着对方的头发把对方扔进垃圾箱里，但结果总是周道歉，无论对错。young很快乐。在某天的体育课上，她们俩坐在教学楼的走廊上，young喝着一杯奶茶，周歪下她高高的身子枕在young的肩膀上（反正我是想像不出这幅画面的），然后趁young不注意亲了她一口。

    她们俩都笑了，谁也没开口，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。

    Young跟平时恋爱中的小女生没什么区别，她命令周不许再和任何女生为好友，不许周跟任何女生出去玩耍甚至连一起去厕所也是不允许的。周没有不耐烦过，她很听话，young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着。

    六六又问，问她们俩的父母是否知道这件事，又是否有怀疑过。

    Young说没有过的。即使周这么打扮得像一个男孩子，可她到young家里去时，young的妈妈反而很开心，她们俩没有顾虑地在一起。

    高考的前三个月，我在校园里很少看见周和young了。我们不想去打扰她们，因为我觉得高考是一件很重要的事，重要到我无法用言语去形容，我带着一份美好地祝福默默祝愿她们俩一切顺利。

    每一次高三的模拟考，我都会和六六七七跑到排行榜前仔细数着周和young的名次，计算着她们俩能考上一个什么样的学校，算着算着，她们十有八九会在一个大学，于是我们也就安心了。

    果然，高考志愿她们俩填的是一个学校。

    往常周的成绩要好一些，young的成绩虽然不差但总是在周的后边徘徊着。可是高考是个连天都算不准的东西，周的成绩最后还是到了young的后头。不过庆幸的是，她们俩还是上了一个学校。

    开学后的一个月是国庆节，大学自然比我们高中放假放得多，周托人给我们带了口信，说她要来看看我们。
   
    见到周我是无比尴尬的，因为我和她几乎没有面对面交流过，以前都是young站在她的身旁跟我们嘻嘻闹闹说天谈地。周黑了，一个月的军训折磨得她够呛。我跟她说，她应该涂一点防晒霜了，这样就不会黑得那么厉害了。她抓着头发笑了笑说，防晒霜是涂了的，只是没有什么用。她也胖了一些，以前她穿校裤时，我总跟六六说，我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出周，因为她的腿特别细，像两根竹竿。现在她穿牛仔裤好像都有点吃力。

    我们沉默了将近五分钟，然后我问她有没有给我们带吃的。

    她在大大的背包里找了很久，找出了一盒小饼干，我说不想吃饼干啊。

    七七撇了撇嘴说：“young暑假找我们的时候可是提了几十杯奶茶啊！”

    我打了她一下，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。

    果然，我们更安静了，没有人说话，只听得见我们沉重的呼吸声。

    七七横着头气鼓鼓地说：“你为什么要跟young分手啊，她这么好一个女孩子！”

    周的身子都僵了，她使劲扯了扯自己的嘴角，想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糟糕。

    “我，我，不是我跟她提分手的，真的不是我！”

    “我，我有挽留过的，但她似乎，不想再理我了。”

    “我，没有喜欢其他女生，只是稍微想要换口气了。”

    “对，对吧，对啊，我就是不喜欢她了！”

    “我和她，还，还是很好的朋友。”

    一口气说完，周似乎被自己吓了一跳，她的眼睛不安地闪躲着，想要避开我们失望的眼神。young在高考前跟我们说过一个笑话，说她在某次照相时，因为迎面跑来了一只鸡，她吓得直翻白眼，到了镜头下竟像一个羊癫风患者。说完她吼了一句：“这样今后就没有男人敢娶我了好吗！”我当时只觉得young肯定会因为社会压力离开周、抛弃周，只是我没想到，先放手的竟然是周。

    周爱她自己，她不愿意委屈自己跟一个不喜欢的人在一起，哪怕她以前多么想要跟那个人天荒地老。

    情浅的却是不开口的那个。

    大一快过完的时候young发了这么一条朋友圈：

    “不要喝酒不要吹风不要打电话给我。”

    其实很多时候故事的结局并不是很悲惨，只是会有遗憾。

    我没有想到的是，young和周没有因为社会的压力也没有因为父母的压力分开，她们俩甚至没有经历过撕心裂肺的被强迫分离的事件，她们就这样轻易地分开了。

    她们在同一所大学，甚至在同一栋宿舍，周会去找young借衣服借鞋子借洗发水。

    再也没有人知道她们相爱过。

    这样，是不是也挺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