混在长沙之蜗居马家冲
2019-05-17 01:52:26 来源:华早名家 编辑 贺强

江单,中国民主同盟盟员,现任华夏全媒体董事局主席、华夏早报社总编辑、华夏全媒体研究院院长,兼任中国新闻史学会会员、湖南省民俗摄影协会副主席、长沙市作家协会会员。

       文/江 单

       马家冲的冬天,一如长沙的城市性格,冷得刺骨。冷风吹过,就像钢铁毛刷从脸上刮过般,那种冷,深入到骨缝中。

       马家冲是长沙城区的一个地名,也是一个老旧小区。长沙地名,多与山、水有关。如赤岗冲、狮子山、侯家塘,因此马家冲顾名思义,很久以前应是一个小山冲。

       2004年的冬天,寒冷依然如故。刚从学校毕业的我,就在马家冲的寒冬里,蜗居在别人屋檐下,食不果腹。

       大学毕业后,为了爱好,我放弃成为一名中医,无偿在一报社实习,只为实现自己的记者梦想。

       房东是个五保户,且颇有点神智不清。房东在一楼的房子外面搭建了个棚屋用作我们的洗浴室,洗浴室连着其中一间房子。因此,我的蜗居就长期不见天日。

       此前,我蹭住在附近一大学的学生宿舍,虽然有个同学在这个学校上学,但时日久了,委实不好意思再蹭下去。恰巧另一同学因搬家空出了马家冲的房子,还留有三个月的租金。虽然条件简陋,但对于当时连饭都偶尔吃不上的我而言,这个房子无疑已是天堂。

       房东一家也过得极为艰辛,神智不清的女房东带着个傻儿子,母子俩相依为命,如我一样,都在苟活着。

       我入住蜗居不久,初中同学默三也随之而来。默三与我一样,也有着新闻梦的他在另一家报社实习。

       也许是神智不清让房东失去了对物欲的过多渴求,在她眼中,每天能吃饱饭已然是一件最开心的事情。

       因此,每当饭点,房东总会捧着不见多少油腥的海碗,在房子外面大叫吃饭了。

       这发自肺腑对生活的感激之语,总是像电钻一样扎进我和默三的心里,蹂躏着我们饥肠辘辘的肚子。

       那时的我和默三,连五保户女房东都不如。女房东好歹每天能按时按点吃饱饭,我们俩却每天只能共吃一餐。

       每到中午,我和默三出去买一碗最便宜的米粉,臊子就是少量花生米。两人腆着脸求米粉店老板,哪怕多加几根米粉,我们都能开心好一阵。

       回到蜗居,我和默三共食一碗粉,两人有如恶狼扑食,短短数分钟,米粉就被我们一抢而光。

       意犹未尽的我们,则一起将剩下的汤汁分喝干净。如果还不顶饿,多灌几口自来水暂且哄着肚子,再期待第二天中午的米粉。

       蜗居白天也得开灯,没有采访任务的时候,我们就着昏黄的灯光,在用木板搭建的书桌上写稿。而每逢沐浴,则成了我们一件难事。棚屋没有热水器,我们只得一壶壶烧水,积少成多,如精卫填海般虔诚。

       上洗手间则是另一难事,公共厕所距离蜗居有数百米。白天还好,深夜的时候,谁都不敢一个人去,只能结伴如厕。一人在公厕里面与臭味奋斗,一人在公厕外面呼吸着略带腥臭的寒冷空气。

       那时的我们,也许是长期不见阳光的原因,每次走出蜗居,总觉得阳光格外的灿烂和美好。

       我和默三喜欢仰起头,紧闭双眼,用脸颊感受着阳光的温暖。随即,又不得不面对现实,钻进暗无天日的蜗居。

       那时的我们,似乎青春期的自尊愈发严重。我们从不向家中讨要生活费,全是自己想办法解决。实在不行,就一天两人共吃一餐地对付着。

       也许因为年轻,那时的我们倒还生龙活虎的活着。我们一起探讨某个新闻的采访技巧,一起畅想未来女朋友的模样,似乎过得有滋有味。

       对于我和默三两个老烟民而言,抽烟这个问题更难解决。我们会用划拳的方式决定谁去购买几根散烟,多有几块钱的时候,我们会去买一种薄荷味的香烟,不为别的,只因这种烟仅需两元就可以买到一包。

       买来烟之后,我俩生怕对方多抽一根,比着赛一般不停吸烟。很快,烟幕弥漫了整个蜗居,我们一边被熏得咳嗽一边相视而笑,昏黄的灯光下,全是两个青年暂时的满足感。

       我和默三在马家冲蜗居了三个月,恰巧房租消耗殆尽之时即将过年,我俩费尽千辛万苦,才凑齐了回家的车费。

       现在的我,从马家冲路过,总会习惯性去小区里面走走。

       当年的蜗居,因为环境改造早已拆除,铺上了漂亮的地砖。神智不清的女房东可能已经搬走,饭点时也看不到她的身影,听不到她表达对生活的热爱那声呐喊。

       当时的蜗居经历,已经成为我和默三人生中的一笔财富。

       只有经过生活的苦难,我们才会长大。

       只有经过那种食不果腹的狼狈,我们才有勇气面对任何困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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