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园家事之我的父亲
2018-09-10 00:03:00 来源:华夏早报 编辑:贺强

江单,中国民主同盟盟员,现任华夏早报社总编辑、华夏全媒体研究院院长,兼任中国新闻史学会会员、湖南省民俗摄影协会副主席、长沙市作家协会会员。

      文/江 单

      父亲今年六十三岁,三年前,父亲从他挚爱的教师岗位退休。本来可以颐养天年的父亲,却疾病缠身,这对于父亲是一个不小的打击。

      父亲虽然个子不高,但在我的印象中,父亲总是那个伟岸的形象,也许从小受父亲的影响太多,包括我现在从事的职业,和父亲小时候逼着我练笔不无关系。

      高中毕业后,父亲干过多项短暂的工作,为村里面的林场守山,在家里帮助祖父祖母干农活等等。年轻时的父亲,总是能够很快适应新的工作,受到同事的喜欢和尊重。

      后来,村里面办了一所小学,因为是高中毕业,在那时的家乡算得上一个文化人了,父亲于是成了村小的民办教师。

      所谓民办教师,和公办教师的待遇那是天差地别的,而且究其身份,还是一个农民,无法跳出农门。

      母亲一直身体欠佳,小时候的我,总是看到父亲在家干完农活后,急急忙忙赶往学校上课,衣服上还留有干瘪的泥巴。课间休息,别的老师聚在一起聊天抽烟,父亲却端着一个脸盆在忙碌,里面是母亲的衣服。父亲实在没有时间给生病的母亲洗衣服,只能利用短短的课间十分钟。

      为此,父亲被同事善意嘲笑过,也被大男子主义的祖母呵斥过,然而父亲总是乐此不彼。

      三岁之前,母亲经常要外出看病,所以我很多时候由父亲带着。每次看到母亲坐上长途汽车去医院,我总是嚎啕大哭,无奈的父亲抱着我,追着母亲的车尾跑,直到汽车跑得没影。

      如今我亦为人父,我才能体会到父亲当时的矛盾心理。对妻子病情的担心和爱,对不懂事的儿子的无奈,生活的重担,让父亲精力憔悴。

      小时候的我,是父亲的跟屁虫,父亲挑着谷子去碾米,我像个小尾巴一样甩都甩不掉。父亲去和朋友见面,我也屁颠屁颠地跟上去。父亲去田里忙碌,我则在田边的小河里边玩耍边陪父亲。

      可能每个人小时候都觉得自己的父亲无所不能,我也不例外。我跟着父亲到处跑的时候,总是叽叽咋咋地说个不停,星星怎么来的,水为什么不能倒流,我总是有十万个为什么,而父亲每次都能给我一个满意的回答。

      父亲是深爱我的,他总希望儿子能走出大山,改变自己的命运。所以,父亲总是恨铁不成钢,当我调皮至极时,父亲也会对我拳打脚踢,但是过后,他又会和我讲道理,让我比其他的孩子明白很多东西。

      在教育孩子方面,我觉得父亲应该是研究过而且颇有心得的。家境慢慢宽裕后,我家已经不用自己种田,父亲却给我和姐姐留了三分田。从犁田到插秧,从收割到晒谷子,父亲亲自带着我们,顶着烈日,汗流浃背地劳作。

      也正因此,养成了我执着追求的心态,成为我一辈子受用不尽的精神财富。

      虽然从小家中金钱不够用,但是在我购买书籍的时候,父亲永远是大方的。父亲知道我喜欢文学,每次出了经典作品,他总怂恿我去买下,至于价格,这时已经不在父亲的考虑范围之内了。

      父亲的民办教师一当就是十多年,这十多年里面,父亲利用业余时间学习,考邻县的师范学校。当时,民办教师是没有任何出路的,只有考上了师范,才能转为公办教师。

      八年抗战,父亲终于如愿以偿。而此时的他,却头发中夹杂了些许白丝。

      教师的经历,让父亲成了我们村最受尊重的人之一。村里大多数人,都曾经是父亲的学生,父亲将他们一个个送出大山,自己却如大山般,永远矗立在雪峰山下,等着他的学生学成回乡。

      在我印象中,父亲是极孝的。快退休前几年,祖母年事已高,父亲毅然从十多里外的初中调到村里面的小学,为的就是就近照顾祖母。父亲从不抽烟,但是知道自己儿子喜欢抽烟后,他总把在各处做人情收到的好烟藏起来,等着我回家,给他儿子。因为自己不买烟,父亲的烟总是品牌众多,他像献宝一样拿到我面前,却还不忘叮嘱我少抽点。

      退休前几年,可能是因为年龄的原因,父亲变得异常敏感。他多次给我打来电话,只为告诉我,如果他在教学岗位上意外身亡,要我回去的第一件事情必须去县教育局报到。

      按照有关规定,教师如果在岗位上殉职,儿子只要大学毕业,是可以直接顶替上岗的。每当思及此,我都眼眶微红,我的父亲,一辈子平平凡凡,却总是忘不了自己的儿子,忘不了他这个一直长不大的孩子。

      我从事新闻工作后,父亲总是把发表我作品的报纸收藏好,没事的时候他就拿出来品读,一篇文章可以读上千百遍,而这,对于父亲而言,是一种最大的乐趣。退休后,父亲开始记录家里的每一个变化,孙子出生了,他会写上几百字,儿子做成了一件小事,他也会乐滋滋地记录下来。

      两年前,我曾经和父亲有过一次深谈。因为一直坚持舆论监督报道,我提前给父亲打预防针。我和父亲说,你儿子如果被抓蹲监狱了,你不要花钱找任何人帮忙,因为你儿子干的是正义的事情,出来之后也许是一个英雄。父亲听后,当场支持我的追求,而且给予高度评价。

      当然,是否英雄,是否狗熊,只是我宽慰父亲的话。而我的父亲,虽然不太了解我的具体工作,却选择毫不犹豫地相信自己的儿子。

      这件事情,让我深深感动。天地之下,唯有这种父子之情,是无须多言的。这种父子之间的深度信任,就有如家乡的雪峰山与蓼水,有时分开,有时傍山而行,却总是心心相印。

      退休后,我和父亲分居两地,因为工作原因,也极少回老家。而每次我晚上回老家时,深夜走进村子,我远远地就看到,寂静的山村,只有我家还亮着灯。那是父亲给我留的灯,因为他知道,他的儿子,小时候是怕黑的。

      而我要离开家时,父亲总是依依不舍,却又强装欢笑,给儿子操心着里里外外,生怕自己的孩子在外面受了委屈。而我每次从家里回长沙,中途总会受到父亲的多次“骚扰”,父亲会不停打电话,问我到哪里了,问我下高速没,也不停地叮嘱我注意安全。

      父亲电话打多了,我就烦躁起来,语气也没有那么柔和,现在想来,我是多么不孝,这些电话,其实是一位老父亲对孩子的关切,对孩子的依依不舍。而我,却把它当成唠叨的话语。

      父亲老了,慢慢地更加想念儿子。我慢慢年龄大了起来,也总是思念父亲。

      我总觉得,我的父亲还是那个伟岸的青年,而我,依旧是那个问东问西的孩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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